三、我，為何不為我而生－－
寂夜，醉梅挽香悄然進入白手掌根據地。
他先在寂靜的長廊入口放了一把火，引誘組織內的人去救火，好讓自己能安然進入－－這種調虎離山的技倆他已運用的相當純熟。
長廊內燈火通明，卻杳無人跡。
正當他疑惑之時，眼前出現了一名身穿黑色斗篷之人，手掌上纏著白色繃帶，顯然應該就是白手掌本人。
醉梅挽香心下一驚，正當此時，三柄小刀自白手掌手中飛出，封住醉梅挽香上、中、下三路，正是聞名天下的飲血刃。
醉梅挽香旋身而起，一柄短劍自袖中溜出，擋下自上方而來之刃，接著身子上竄，踩著下方的飲血刃，在以短劍格開從中路而來之刃。
這幾個動作宛如在同一時間發生，只聽噹啷聲響，醉梅挽香再度落地，嘴角上揚冷笑道：「……白手掌的飲血刃不過如此麼？」然而，此時他的心中卻有些不安，畢竟對上了傳說中的敵手。
「當然不是，只因為她不是白手掌本人。」這句話的聲音竟是從身後傳來，醉梅挽香心中一驚，轉身就見一柄大槌自空中擊下，醉梅挽香連忙出劍格擋，在勉強擋下的瞬間，只見揮舞大槌的，是一名同樣身著斗篷、手纏白繃帶之人。
就在醉梅挽香擋住大槌之時，後方又是三柄飲血刃飛來，醉梅挽香只得翻身躍起，踢開三刃，再狼狽落地。
「北辰挽瀾的誠意就是派你來暗殺吾友之子嗎？」手持大槌之人緩落地面，掀開篷帽，正是藍嵐露。
「娘，他的身法和反應當真不錯，不過果然如風翼所說，對戰經驗顯然不足。」另一人也掀開了蓬帽，原來是莫纖妘。
「你們知道我要來？」醉梅挽香一愣。
「你讓風翼見到了你，還放他回來，就不怕他告訴我們？」藍嵐露微笑道：「風翼確實沒對我說，不過他回來時的異樣和身上那股淡淡的酒氣已讓我猜得八、九分，可見你之前行動過於順利，連最基本的事情都已忘卻。」
「不是的。」醉梅挽香低下頭，喃喃自語，他並非忘卻，只是今早風翼制住了他還見到了他的真面目令他不禁有些慌張，再加上不知為何和風翼正面對上之時他竟然無法保持冷靜應戰，只能用很粗糙的方式落荒而逃。
「風翼那傻孩子還算義氣，沒告知我們，若非我早料得他會告知吾女，向其追問，否則今夜你或許真能闖入。」藍嵐露道：「不過風翼此時必然嚴陣以待吧！真好奇你們究竟誰勝一籌呢？」
醉梅挽香並不知道風翼所習之武學亦是以身法見長，一時之間以為藍嵐露在暗指早上自己在客棧外暗襲風翼不成之事，一時惱怒之下，出手又攻向藍嵐露。
卻在此時，刀光一閃，擋下短劍去路，醉梅挽香定睛一看，竟見風翼擋身在藍嵐露之前，以刀接下醉梅挽香這一擊。
「小翼，你怎麼會在這？」藍嵐露一愣。
「是我告訴他的……。」風翼還未回答，莫纖妘已經替他說明了。
「畢竟我也很好奇我和醉梅挽香究竟是誰勝一籌呢！」風翼微笑道。
「可惡！」醉梅挽香低聲唸著，短劍輕轉滑過擋下它的刀直取風翼面門。
然而風翼立刻偏身閃過，同時手中的刀以更快的速度滑過短劍，直往醉梅挽香心口奔去。
「呀！」醉梅挽香驚叫一聲，向後跳開一步，然而胸前衣襟已被刀尖勾破。
「看來是分出勝負了呢！」藍嵐露微笑道，同時衝向前，拍了震驚中的醉梅挽香幾處穴道。
「你們……打算做什麼？」醉梅挽香失聲道。
「沒打算做什麼，只想留你作客幾日，然後約北辰挽瀾來接你回去。」藍嵐露道：「方才我已經點了你的穴道，這幾日你將無法動武，而我這裡客房不夠，只得委屈你和風翼同房了。」
「什麼？」風翼一愣。
堂堂白手掌居處怎麼可能客房不夠？但風翼隨即會意過來，藍嵐露的意思是要他在這段時間裡盯著醉梅挽香。
「小翼，你帶他回房吧！」藍嵐露道：「對了，記得給他換件衣服，就算是個男孩子，這年紀多少會怕羞吧！」藍嵐露說完竊笑著。
「……囉嗦什麼。」醉梅挽香在嘴裡喃喃念著，但藍嵐露卻假裝沒聽見。
「唉……知道了。」風翼無奈的抓起醉梅挽香的手腕，道：「你跟我來吧！」
「嘖，好吧！」醉梅挽香有些不甘願卻又有些不知所措的就這樣任由風翼拉著走。
－－－
「真抱歉，其實我那時並沒有要取你性命的意思，本只想劃破你的衣服嚇嚇你，雖然你最後跳開了……不過還是勾破了一個洞。」風翼一邊說一邊隨手拿了件衣服丟給醉梅挽香：
「不過同為男生，你應該不會覺得我這樣太過分吧！」
「……變態。」接過了衣服，醉梅挽香在嘴裡小小聲的念著。
「怎麼了嗎？」沒聽清楚的風翼一愣，問道。
「不，沒什麼。」醉梅挽香搖了搖頭，猶豫了一會，忽然道：「你轉過去，別看。」
風翼反而愣住了：「什……麼……？」
「反正你轉過去。」醉梅挽香又重複了一次。
「好吧！你真是個奇妙的孩子耶！」風翼只好乖乖轉身：「沒想到醉梅挽香是個這麼年幼的人，我真有些意外。」
「你也沒多大。」醉梅挽香冷道。
「至少比你大。」風翼道。
「是嗎？」醉梅挽香冷冷的道：「告訴你，我今年已經十六歲了。」
「什麼？」風翼驚呼：「我一直以為你只有十三歲左右。」
「你……為什麼會這麼認為？」醉梅挽香聲音有些顫抖。
「因為你的聲音……還有，到了十六歲卻完全沒有長鬍子的人還頗少見……。」風翼一邊說著一邊不自覺的轉過頭，眼前景象卻忽然讓他驚訝的說不出話來。
換衣服換到一半的醉梅挽香，裸露的上半身在胸部的位子像是想壓抑著什麼似的狠狠的纏著一塊布。意識到那塊布在壓抑著什麼的瞬間，風翼相信了醉梅挽香對於自己已經十六歲了的這個發言。
只見醉梅挽香披散著頭髮，眼神中帶著驚訝和強烈的怒氣，狠狠的吼道：「不是叫你轉身了嗎？」在大吼完後卻隨即摀住自己的嘴巴，只因剛才吼出的聲音已經不能用細柔的男聲來形容了，那很明顯就是……。
「你……你你你妳妳……是、女、的！」風翼驚呼。
「是又怎樣？」醉梅挽香放棄掙扎，用自己原本的聲音吼道：「你給我立刻轉過去！」
醉梅挽香還沒吼完，風翼已經自動自發的轉身了。
四周立刻陷入一片沉默。
在醉梅挽香換好上衣後，兩個人依舊沉默無語的默默看著地板。
過了好一陣子，想打破這詭異的氛圍，風翼於是開口了：「為什麼要隱藏性別？」
「因為任務需要。」醉梅挽香道：「這樣就算被看見了，也不會有人想到醉梅挽香是個女的。」
「……好吧！」風翼歎道：「這樣妳仍繼續跟我住一間不好吧！」
「……為了掩人耳目，這也是不得已的。」醉梅挽香說完，躺到了床上：「我很累了，你不介意我睡你的床吧！」
「那我趴桌上睡。」風翼道。
「不用。」醉梅挽香道：「這裡容得下兩個人，何必委屈自己？」
「妳想做什麼？」風翼一愣：「這樣不好吧！」
「你才在想什麼？」醉梅挽香辯駁道：「這樣我會被識破！」
「我說……房間裡發生什麼事根本沒其他人會知道吧！」風翼忍不住吐槽道，自己卻忽然意識到這句話好像有點微妙。
四周忽然又陷入一片沉默之中。
風翼開始祈禱醉梅挽香沒有意識到剛才那句話的微妙之處。
良久，醉梅挽香才總算開口：「總之，我說沒關係就是沒關係！」
「好吧！」風翼輕嘆一口氣，背對醉梅挽香躺上了床。
然後又是繼續常駐在空間中的沉默，覺得尷尬的風翼只好找話題：「呃……那個……妳…妳身上纏著那塊布不會覺得不舒服嗎？」問完後風翼馬上後悔了，他覺得自己好像找錯話題了。
沒想到醉梅挽香以十分平淡的口氣回答了：「……所以我拿掉了。」
「什麼？」醉梅挽香毫不猶豫的回答讓風翼忽然覺得更尷尬了。
「我睡覺的時候本來就不會綁著……欸，吵死了，不要追究這種問題啦！」醉梅挽香忍不住踢了風翼一腳作為抗議。
「抱歉……那，我今天早上好像聽見北辰挽瀾叫妳緋雨，那是妳的名字嗎？」風翼於是換了話題。
「……那是……主人送我的名字。」醉梅挽香淡道，但是背對她的風翼並沒有看到此時醉梅挽香嘴角揚起了一抹笑。
「緋雨，是個很好聽的名字呢！」風翼道：「妳應該不介意我之後都這樣稱呼妳吧！」
「……嗯。」醉梅挽香道：「我姓梅，主人替我取名緋雨，是取自紅梅花瓣分飛之意象。」
「想不到北辰挽瀾是這麼有情調的人。」風翼道。
「那當然，主人他可是幾乎什麼都會呢！」梅緋雨說道，眼瞳中忽然閃爍著迷濛的光芒。
「……聽起來妳很崇拜他。」風翼道：「為什麼？」
「嗯……。」梅緋雨的口氣忽然黯淡下來：「我……已經決定這輩子要成為主人的影子、為主人而活。」
「……所以他不想做卻不得不做的事情都交給妳，比方說……殺人？」風翼道。
「嗯。」
「為什麼？」
「不為什麼，因為沒有他，我的一生肯定完全不一樣。」梅緋雨悵然道，視線飄向了遠方。
「對，沒有他，妳才能為自己而活。」風翼淡道：「妳難道就打算做這些妳不擅長的事，而不打算為自己做些什麼嗎？」
「可是……。」
「罷了，或許我不懂妳那種感受吧！」風翼道：「是說，沒想到妳戒心這麼低，把這麼多事情都告訴我了，這樣真的算是效忠北辰挽瀾嗎？」
「你！」梅緋雨一時語塞，接著低聲道：「你好過分。」
「睡吧！」風翼只有這樣簡短的回了兩個字，然後，閉上了雙眼。
梅緋雨一愣，接著開始跟自己賭氣，她自己心裡也很清楚不能怪風翼，風翼提了問題，自己可以選擇不回答，然而她也不知道為什麼，直覺上就覺得很能夠信任風翼，下意識的便把許多事情說出來了。
她閉上眼睛，想要暫時把今天所放下的種種失誤都先暫放一旁、好好入眠，卻在這時風翼剛才所說的話纏繞著腦海，揮之不去。
「為自己而活……嗎？」梅緋雨喃喃自語著，雖然閉著雙眼，卻難以入眠。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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